“跨境維權”“跨境支付”成為跨境電商發(fā)展的最大瓶頸之一,引發(fā)業(yè)界關注。
“這是對中國商戶的惡意欺詐?!币晃籔aypal中國商戶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近期有多位中國商戶的Paypal賬戶被凍結或扣款,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就這么被扣除,我們判斷全國至少有幾百人,近千萬元人民幣的損失?!睋?jù)了解,涉及的電商平臺包括eBay、速賣通等。
目前,Paypal在中國境內尚未獲得支付牌照。
用戶損失近千萬
Paypal是一種國際第三方支付工具,覆蓋全球上百個國家和地區(qū),已實現(xiàn)24種外幣的交易。中國商戶以電子郵件為標識身份申請Paypal賬號,成為其跨境交易的貨款支付方式。
近期記者接到多位Paypal中國商戶的舉報稱,Paypal以侵權等名義對他們的賬戶進行凍結或扣款。
“12月5日早晨我發(fā)現(xiàn)Paypal賬戶被凍結了?!眲⑴勘硎?,隨后她致電客服了解被凍結原因,客服將一封來自美國GBC(Greer Burns and Crain)律所的郵件轉發(fā)給劉女士,表示由于侵權造成賬戶凍結。
“我們是做模型玩具的,壓根沒做那些品牌的東西,包括仿品?!眲⑴扛械绞忠馔?,再次發(fā)郵件表示疑問。得到的回復是,他們網店里的一款小飾品與美國某品牌相近。
劉女士表示,“那款產品是從一個代理商處統(tǒng)一上架的,以此就說我們侵權不合適吧?!苯涍^她回憶,近期曾有訂單數(shù)量較大的買家選購他們的主營產品,并要求Paypal付款。之后他們的賬戶就遭到凍結了。
劉女士的遭遇并非個案。
一位Paypal受害者QQ群主告訴本報記者,群內幾百名成員都遭遇了賬號凍結或被扣款,金額已近千萬元。成為被告的商戶要去美國應訴,如不應訴,賬戶將被清零。
記者了解到,Paypal賬戶被凍結的情況包括:賣家賣現(xiàn)成的產品被告;買家提供想要的產品或圖案,賣家說能做被告;賣家什么都沒賣,只是把自己的賬戶借給別人收款被告。涉及的電商平臺包括eBay、速賣通等。侵權的原因有:賣家的確知道自己銷售侵權產品;賣家不知道是侵權產品;賣家根本沒賣產品的;賣家只是根據(jù)買家的圖案來報價而侵權的,后三種情況居多。
跨境維權艱難
既然多數(shù)商家并未侵權,為何不去應訴?多位維權的Paypal中國商戶表示國際訴訟費用太高,許多人選擇放棄應訴,如今面對被凍結賬戶的問題,維權無門。
“境外的商標權人向Paypal舉報國內賣家,如有異議可以去國外維權起訴。這是人家利用了法律的規(guī)則?!敝袊娮由虅昭芯恐行难芯繂T、知名IT律師趙占領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考慮到成本等問題,國內商家國際應訴的可能性較小,但不應訴就會缺席判決,Paypal就可以執(zhí)行法院的指令將賬戶里的資金轉給原告?!?/p>
趙占領認為,跨境維權對中國商戶來說是十分被動的。美國律師按小時收費,請律師可能就要支付幾萬美元的費用,而有些商戶的資金還不及律師費高,加上出國應訴的其他費用,對中國商家來說成本太高。
“一旦涉及跨境,問題就更復雜了?!敝袊娮由虅諈f(xié)會政策法律委員會副主任阿拉木斯向記者分析了跨境維權的困難。
阿拉木斯表示,商品在境外銷售,就要遵循當?shù)氐姆?,但當?shù)胤筛覀兪怯胁顒e的,包括程序的規(guī)定和要求,收錢的禁令等。一些中小生產商、銷售商對國外法律不了解,如果對方利用這種瑕疵做文章,我們在訴訟維權上就會非常被動,救濟的渠道也相對更難。
多位受訪的專家表示,我國的電子商務和第三方支付的發(fā)展均走在世界前端,但關于電子商務以及第三方支付尚未出臺法律規(guī)定,監(jiān)管相對滯后。
中國社科院金融所法與金融室副主任尹振濤告訴記者,監(jiān)管機構不斷在出一些細則加強對第三方支付的監(jiān)管,但真正的規(guī)則尚未完善。從國際角度講,美國對第三方支付的約束和規(guī)定也不是非常健全?!癙aypal維權又面臨跨境問題,本身雙方的監(jiān)管都不健全,跨境的貨幣交易本就復雜,何況跨境的第三方交易,監(jiān)管和問題調解可謂難上加難?!?/p>
懷疑律所釣魚
“這是針對中國商家的”,“是對我們的惡意欺詐”……多位Paypal中國商戶情緒有些激動,在他們看來,此事背后可能存在一定的利益鏈條。
他們回憶稱,一些國外的可疑買家通過大批量訂單等方式跟他們溝通,要求通過Paypal賬戶付款,中國商戶提供自己的Paypal賬戶后,很快就被告知因侵權等原因賬戶被凍結。在收到郵件后,他們發(fā)現(xiàn),大部分案件都是由GBC律所代理的,這可能是種“釣魚”行為,目的就是在中國商戶身上獲利。
“前一段在我這里購物的一個買家收貨地址與GBC律所地址極為接近?!蓖跸壬嬖V記者,在他看來,這絕非巧合。
記者發(fā)現(xiàn),早在2008年就發(fā)生過大批Paypal中國商戶賬號被凍結的情況,類似的情況去年年底也同樣存在。還有細心的商戶懷疑,選擇在圣誕節(jié)、年底這種時段集中維權,是因為這段時間往往交易量大,Paypal賬戶中的資金多。
“中國老百姓的法律意識不是很濃,Paypal對知識產權的要求非常嚴格,國外金融機構的監(jiān)管也十分嚴格。特別是中國一些中小企業(yè)和小商家,對Paypal嚴格的監(jiān)管條件并不熟悉,很容易出現(xiàn)類似的糾紛。”商務部研究院信用與電子商務研究所電子商務部副主任張莉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
“跨境電商要防止不良買家的惡意詐騙。”張莉表示,國外的一些騙子對國外的銀行問題、支付問題以及中國人的心理問題,把握得非常準確,利用我們法律意識淡薄的弱點進行釣魚。因為他們了解Paypal的知識產權條款,故意讓中國商戶賣假貨給他們,一旦協(xié)商成功或進行交易,他們就會告訴Paypal你的知識產權是假的,Paypal便可凍結賬戶。
誰的問題?如何解決?
Paypal受害者迫切地想要找到維權的辦法,但也暴露出中國商戶對境外知識產權等法律規(guī)定不明確,在跨境電商交易過程中法律意識淡薄的問題。同時,第三方支付、跨境支付監(jiān)管如何完善也成為業(yè)界關注的重要問題。
央行科技司原司長、國家信息化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陳靜告訴本報記者,第三方支付在小額支付里起兩個作用,一是支付轉接,二是信用中介。中國的第三方支付剛剛興起,但是發(fā)展方向和市場拓展都很快,在跨境支付方面,政策是支持的,但如何確保安全仍有待進一步觀察和監(jiān)管完善。
趙占領認為,已被凍結賬戶或扣款的Paypal中國商戶可以抱團請律師,積極主動地利用當?shù)氐姆梢?guī)則去解決問題??梢酝ㄟ^委托當?shù)氐娜A人律師,或通過遠程方式談妥委托授權等盡量降低成本。
“目前電子商務的相關規(guī)定多是一些政策性文件和部門規(guī)章,鼓勵為主,不太適用于法律事件,而且多數(shù)偏向國內。國際環(huán)境較為復雜,尤其是各國法律制度不同,對于跨境電商、跨境支付的管理相對來說就更不完善了?!卑⒗舅狗治隽四壳翱缇畴娚痰姆煞ㄒ?guī)現(xiàn)狀。
面對跨境電商和跨境支付的現(xiàn)狀,張莉提出了幾點建議。第一,中國商戶要有強烈的法律意識和條款意識,要嚴格按照Paypal的規(guī)章進行交易。第二,盡量選擇適合自己貿易的支付方式。例如進口可以選擇國內的支付工具,類似Paypal等國際支付工具,我們的一些權益確實難以獲得保障。第三,中國賣家要增強對國際市場的把握,比如產品質量、知識產權、品牌意識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增強自我保護意識,防止不良賣家的惡意欺詐。
“據(jù)相關調查顯示,每一個做跨境電商的人,每年要付出1%的成本,去支付詐騙、不良買家索賠等不良行為造成的損失,這是你的交易成本?!睆埨虮硎尽?/p>
京師律師事務所互聯(lián)網金融法律事務部主任左勝高告訴本報記者,除了積極推進跨境電商的法律法規(guī)出臺,規(guī)范中國賣家和海外買家的行為外,還可以形成一個爭議解決的機制,例如由中方或美方代表共同設立,跨境電商平臺、行業(yè)協(xié)會等共同參與,對爭議作出有可執(zhí)行性和有效率的調解。另外,加大中國跨境電商平臺包括跨境支付系統(tǒng)的建設,例如支付寶、財付通等支付工具開展更多的海外業(yè)務,并形成一套符合中國國情和交易習慣的商業(yè)交易規(guī)則,通過政府和行業(yè)的努力,增強我們對國際電商體系新秩序的構建。
“國際上還沒有一個跨境電商國際組織,我們可以通過一些雙邊規(guī)則制定,例如FTA談判時,建立一個雙邊機制。”張莉補充道。
此外,記者從參與《電子商務法》起草的專家處獲悉,《電子商務法》立法大綱的草擬工作已基本完成,目前正在內部討論階段。初稿涉及跨境電商的內容,但較為宏觀。專家希望在電子商務法中增強國內法對涉外事件的適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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