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創(chuàng)業(yè)家

4月13日訊，中國中小第三方支付機構的寒冬已至。

3月31日，由央行牽頭組建的非銀行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清算平臺“網聯平臺”啟動試運營。這意味著第三方支付不再被允許與銀行直連，清算業(yè)務會由網聯平臺統(tǒng)一完成。

此前，由于涉及到清算，第三方支付會沉淀大量的客戶資金。

點融網聯合CEO、投資人郭宇航不久前曾參加過一個行業(yè)閉門會議。據他回憶，在場的央行領導當時明確表態(tài)，由備付金產生的收益不應該歸屬于支付機構。據央行數據顯示，截至2016年第三季度，267家支付機構吸收客戶備付金合計超過4600億元。

“我知道一些支付公司，這些沉淀資金的利息占到它整體利潤的一半。這些錢本來不屬于你，但產生的利息歸了你。”郭宇航告訴創(chuàng)業(yè)家&i黑馬，在這個行業(yè)，來自沉淀資金的利息是主要的利潤來源。以預付費卡為例。當用戶充值了1000元后，如果沒有產生消費行為，這些資金就會沉淀下來。支付機構挪用或占用資金是較主要的意圖。

而在幾天后，也就是4月17日，一項有關“備付金集中管理”的政策將正式實施。不同實力的第三方支付機構會被分類評級，交存?zhèn)涓督鹂傤~的10%~24%，兩年過渡期后全部交存。

對于絕大多數第三方支付機構來說，它們的盈利方式正受到規(guī)范的限制。

盡管如此，在拉卡拉創(chuàng)辦人孫陶然看來，該行業(yè)真正盈利的企業(yè)可能只有個位數。排名第三的拉卡拉成立于2005年，用了9年時間鋪設網點、升級設備，直到2015年才開始盈利。這家公司擬在年內登陸創(chuàng)業(yè)板。孫陶然認為上市是最理想的方案。

上市后獲得更多融資，這或將幫助拉卡拉與對手展開競爭。除了資本層面，一些第三方支付開始多元化轉型，以獲得更多盈利來源，比如成立征信業(yè)務，提供P2P等金融服務等。

而與此同時，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占據了超過90%的市場份額。較為便捷的二維碼支付，正在取代玩家眾多、競爭激烈的POS機支付。沒有場景、用戶和差異化業(yè)務，200多家第三方支付機構正面臨洗牌。

不過，這些機構的老板們似乎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那就是把手上的支付牌照賣出去。

值錢的支付牌照

如果過得下去，孫江濤也不會選擇把公司賣掉。

大概在2014年時，錢袋寶創(chuàng)始人孫江濤就開始尋找買家。那時，微信和支付寶快速擴張，導致其他第三方支付機構進入一個相對焦灼的狀態(tài)。它們在存量市場競爭，并通過拉低毛利率等方式獲得市場份額。

在加入亞杰商會前，孫江濤的面試官之一是雷軍。由于和雷軍溝通較多，他第一個想到的買家，是本身擁有龐大用戶量的小米。不過，在見雷軍之前，他被告知下手晚了。小米已經在幾年前買下了捷付睿通，只不過由于某些原因一直未公布。

孫江濤還考慮過UC，但隨著阿里所占股份越來越多，只能選擇放棄。

“我們的標的也就美團點評、滴滴和樂視等，這幾家是一定需要一張支付牌照的。”孫江濤此前在接受創(chuàng)業(yè)家&i黑馬采訪時稱。

在2016年春節(jié)后，孫江濤找到了美團點評創(chuàng)始人王興。雙方很快就定下來了買賣意愿。不過，由于涉及到牌照續(xù)展，這件事直到2016年9月份才最終落實。據了解，該筆交易或超過十億元。

錢袋寶持有互聯網支付、移動電話支付以及銀行卡收單等三張牌照，還擁有跨境支付資質。

自2011年起，央行共發(fā)放了八批270張支付牌照，在前三批的續(xù)牌結果中，因為違規(guī)被吊銷牌照和其他等方面原因多家支付機構遭合并后，截至目前市場僅存支付牌照255張。而自2015年3月開始，牌照的發(fā)放就已基本停止。

2016年10月，央行等14部委聯合印發(fā)《非銀行支付機構風險專項整治工作實施方案》，其中提出，一般不再受理新機構的設立申請，明確表示一段時期內原則上也不再批設新機構;重點做好對現有機構的規(guī)范引導和風險化解工作。

孫江濤稱，相比于自身擁有的線下POS機等業(yè)務，牌照更值錢。換句話說，買方更看重牌照本身。此前，有媒體報道稱滴滴將收購一九付，并提出只要后者的牌照不要業(yè)務。一九付也面臨牌照續(xù)展的問題，如果獲得通過，或會在2017年7月份公布。

對于類似滴滴這樣有場景和用戶的大公司來說，獲得支付牌照也就意味著做支付業(yè)務的合法。以支付切入，能夠沉淀用戶信息，拓展金融業(yè)務等。

支付牌照似乎供不應求。

消失的套利空間

郭宇航遇到過很多買賣牌照的中介。

2014年，他曾參加了一次牌照買賣的談判。當時，一位中介自稱認識央行的人，并保證能夠申請到牌照。這位中介說，現在貴州、廣西沒有批過一張支付牌照，理論上，一個省央行會給一個。中介對于自己發(fā)現邊緣省份這樣的一個機會似乎比較滿意。

牌照的報價是8000萬到1億。而郭宇航要做的工作是交付定金即可，后續(xù)的牌照申請等工作由中介全權負責。中介還向他保證，申請的是一個干凈的、沒有業(yè)務的殼，能夠拿到央行的批文，十二月份交上去，一月份就能看到公告。之后的步驟就是，看到公告補交剩下的錢。中介還很認真地講述了每個環(huán)節(jié)的付款方式等。

買賣雙方的需求都很活躍，這是當時郭宇航參與過后的一個感受。

而就在這幾年間，支付牌照已經從幾千萬元漲到了十多億元。

“想靠拿支付牌照建立一套套利機制的，這種‘初心’已經不可能了。”陳岸告訴創(chuàng)業(yè)家&i黑馬。

陳岸最初是在家電連鎖業(yè)，從2007年轉入中小企業(yè)融資服務領域。在工作中遇到融資難的問題后，他成立了擔保公司和小額貸款公司，并在2013年成立頭狼資本做天使投資，關注互聯網金融等領域。

“我們在幾年前就研究過互聯網支付的價值。”陳岸說，早前還可以挪用一下備付金，但現在根本沒有價值。

陳岸時不時會在微信群看到有關牌照買賣的信息。由于購買時單價很高，賣牌照者在出手時的期望值也相對較高。

政策的出臺使得買方市場急劇收縮。那些想依靠牌照買賣賺取差價的個人正在退出。而那些想要通過獲取牌照構建一個支付鏈，把這里面的資金沉淀利用起來的集團買家，也消失了?，F在的買家是有場景、有業(yè)務的公司。

牌照賣到大公司，之后也不會被賣出來了?？山灰椎呐普赵诩眲p少。尤其是，今年6月，第四批支付牌照(共95家)面臨續(xù)牌大考，其中十幾家都被處罰或集中通報過。

“空殼牌照這一輪走完之后，可能就很難再看到這樣的交易。”郭宇航說。

極簡的商業(yè)模式

實際上，早在2008年，孫江濤就收到了來自快錢創(chuàng)始人關國光的收購邀約，收購價是5000萬元，包括一部分現金和一部分快錢的股權。不過，二者并未達成一致。

那個時候出現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大多是純網關型，通過與各銀行做接口，為需要的商家提供網上支付通道。

這些公司主要通過向商家收取手續(xù)費獲得盈利。而為了獲取客戶，競爭異常激烈。

錢袋寶曾向某家客戶收取30%的手續(xù)費。這個數字后來降到15%，甚至8%以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他收到商戶的訴求是能否繼續(xù)降價，因為類似快錢這樣的競爭對手能夠提供更低的價格。

絕大多數支付機構都在做網關業(yè)務，這在關國光看來毫無創(chuàng)新?？戾X想要尋求轉變，在2006年，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線下渠道。而在與傳統(tǒng)企業(yè)接觸后，其發(fā)現支付可以深入到一個企業(yè)的供應鏈和分銷等系統(tǒng)。

快錢除了提供網上支付、電話支付和POS支付等支付方式外，還為商家提供一站式解決方案，幫助后者覆蓋更多的用戶。隨后，其還為傳統(tǒng)企業(yè)開放了更多應用，以提高它們的財務效率?？戾X的方案應用在了多個行業(yè)。2014年，萬達以3.15億美元入主快錢。

“為商家做后臺賬務管理，確實是行業(yè)支付發(fā)展的一個態(tài)勢。”易寶集團CEO唐彬告訴創(chuàng)業(yè)家&i黑馬，易寶支付并非全行業(yè)都加入，也有暫時還未涉及的行業(yè)。

越來越多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加入到了這一行列。

孫江濤在還沒有做支付時，就聽說航空行業(yè)一年電子票務的量能夠達到1000億元。但同時，他又看到了另一組數據顯示，支付在該行業(yè)一年的交易規(guī)模是4000億元。實際上，這其中涉及到了從票務公司到中航信，中航信到一級代理、一級代理到二級代理等幾道結算程序。

“每道結算都有不同的需求，一家支付公司進去做開發(fā)、定制，等你把這家公司一年、半年做完了，另外一家公司會把另外一個階段的截過來。所以這四個階段可能會被不同家公司分割，去吃掉。那這樣的話，整個產業(yè)就變成一個4000億的規(guī)模，因為它流動的次數是非常多的。”孫江濤說。

直到2011年央行發(fā)放首批支付牌照，獲得“準生證”的第三方支付機構的混戰(zhàn)也沒有結束。在增量有限的情況下，他們選擇在存量市場展開競爭，幾乎是一家增加一個商戶，對應的另外一家就會丟掉這個商戶。

針對此種現象，2016年，央行出臺了收單環(huán)節(jié)的制度規(guī)范。其中指出，手續(xù)費定價機制將由政府定價變?yōu)槭袌龆▋r。靈活的市場定價會使得行業(yè)整體降價，直接影響到第三方支付機構的營收。此外，規(guī)范還指出將會漸次取消差異費率定價機制，這將使得套碼空間變得越來越小。此前，由于不同商戶對應不同的收單費率，第三方支付機構為了爭奪商戶，往往會人為將高費率類別調整為低費率類別。

對于第三方支付機構來說，致命的打擊還來自“銀行直連”模式的收回。“網聯平臺”的上線，意味著第三方支付機構將回歸支付服務提供主體的身份，而不再擁有清算的職能。也就是說，龐大的資金沉淀將不復存在。過去的一段時間，監(jiān)管部門曾經對多家機構開出罰單或吊銷牌照，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些機構擅自挪用備付金。

無路可走?

即使是支付寶和微信支付這樣的巨頭，面臨新的政策也不得不尋求改變。

前段時間，螞蟻金服召開發(fā)布會，表示將轉型做TechFin公司，未來只做技術(Tech)，支持金融機構做好金融(Fin)。而在此后不久，雙方即宣布將通過聚合支付，實現支付寶、建行雙方的二維碼支付互認互掃。而微信支付則在春節(jié)期間面向小眾人群推出黃金紅包。該理財產品有更高的收益率，能夠帶來更多的盈利空間。

對于蘇寧和京東這樣的大平臺來說，找到大的場景，并做大交易規(guī)模至關重要。自2016年開始，蘇寧支付就將更多精力放在了拓展B端市場上。而2017開始發(fā)力的京東支付，則選擇進入郵幣卡市場。

“拉卡拉在做金服，易寶也有支付板塊，”郭宇航認為，對于這些排名靠前的第三方支付機構來說，做一站式的金融服務提供商還是有機會的。

不過，他同時認為，小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在這個市場掙扎的意義已經不大，賣給大公司也算是一種調整。

去年，銀監(jiān)會下發(fā)文件，對P2P行業(yè)大額借款做出了限制。這對于做了多年大額標業(yè)務的公司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不過，很快“創(chuàng)新”就來了。有些P2P公司花費數千萬購買金融資產交易所，將非標資產標準化以躲過限制。而新的監(jiān)管政策也已跟進，即不允許P2P變賣資產交易所資產。

“這就是一個貓和老鼠的游戲。一個政策下來，下面馬上會有對策。誰又能保證第三方支付不會出新的花招呢?”陳岸對創(chuàng)業(yè)家&i黑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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