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全球疫情爆發(fā)，一場募資風暴開始席卷美元基金。
情況比想象中更嚴峻。一位美元基金管理人在朋友圈寫道，“看了中國疫情情況，再看看海外疫情發(fā)展，如此快的速度傳播還真令人震驚。對于我來說，募資今年也變得更艱巨，美國/歐洲的LP也都泡湯、蒸發(fā)了。”
這并非孤例。眼下歐美地區(qū)餐飲、住宿、航空等“吃喝玩樂”行業(yè)基本停擺，而不久前美股曾上演十天四次熔斷的歷史性劇情，歷歷在目。層層傳導之下，海外LP注入VC/PE行業(yè)的資金也在急速縮水。
“國外LP本身就對take新的GP很保守，如今面對面的交流溝通減少，他們關注點更多放在現(xiàn)有GP已投企業(yè)的健康運營上。”凱輝基金管理合伙人段蘭春直言，即使是美國和歐洲本土的基金，今年的募資難度都大大增加。
募資難對于美元基金只是一個開始，后面也許還有更糟糕的結局。光大控股曾回顧2008年金融危機，有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當時全美就有約1/4的私募股權投資機構在危機中倒下了。
美元金主真實境況：
銀行和家族基金遭重創(chuàng)，“LP泡湯了”
這場歐美疫情，來得比想象中更兇猛。
而在經(jīng)歷了美股數(shù)次熔斷、二級市場下跌和波動后，全球一級市場的不確定性也在增加。事實上，伴隨著美股哀嚎，這場災難已然開始沖擊國外的LP和GP群體。
投資界獲悉，自今年1月以來，因股市大跌，全球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挪威全球養(yǎng)老基金已損失1.33萬億挪威克朗(約合1240億美元)。無獨有偶。隨著疫情蔓延，美國最大的公共養(yǎng)老金——加州公務員退休基金的資產(chǎn)管理規(guī)模縮水約670億美元。
美國受疫情影響最嚴重的行業(yè)包括航空、酒店、體育賽事、郵輪、汽車、交通業(yè)等，“衣食住行”面臨大幅折損。一位不愿具名的投行人士告訴投資界：“布局了這些大消費行業(yè)和全球股市的養(yǎng)老基金、捐贈基金和家族辦公室最近都比較焦慮，中小型企業(yè)受打擊最大，他們需要摸排情況、無暇顧及其他。”
而在疫情第二風暴眼的歐洲，形勢也不容樂觀。作為歐洲LP的重要來源——銀行和家族基金也遭受了重創(chuàng)。
現(xiàn)在歐洲幾乎所有銀行，包括法國國家投資銀行(BPI，歐洲最大LP之一)都在忙著配合政府的政策，對已有的中小企業(yè)貸款重新評估、以及談判新的還款條款。”常年奔走于中法之間，凱輝基金管理合伙人段蘭春十分清楚眼下外幣LP的境況。
近段時間，段蘭春與歐洲LP溝通后發(fā)現(xiàn)，“越來越多企業(yè)在和銀行重新談判貸款歸還日期來防止出現(xiàn)流動性短缺，這成為一個趨勢。”
一個不可忽視的現(xiàn)象是，受疫情影響，歐洲高度依賴出口的奢侈品行業(yè)大幅萎縮。意大利奢侈品協(xié)會牽頭的調查報告顯示，全球奢侈品銷售總額最高將損失300億至400億歐元，并使行業(yè)總利潤下滑15%(約100億歐元)。“全球很多大小企業(yè)目前都處于拼命回收現(xiàn)金流推遲費用支付的狀態(tài)，為未來一段時間的不確定性做準備。”段蘭春對投資界表示。
目前，世界各地都在實施旅行限制和緊急邊境封鎖，金融市場和實體經(jīng)濟的交易凍結、相互傳導，也逐漸影響一些機構投資者的資產(chǎn)配置。
“這種情況下，人們可能更擔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與健康，而不是推銷風投。國外LP本身就對take新的GP很保守，如今面對面的交流溝通減少，他們關注點更多放在現(xiàn)有GP已投企業(yè)的健康運營上。”
段蘭春向投資界坦言，“除了現(xiàn)有的業(yè)績表現(xiàn)一直穩(wěn)定的GP，新的GP拿錢的難度比之前更大了。之前拿美元的錢就不容易，拿歐元就更難，現(xiàn)在難上加難。即使是美國和歐洲本土的基金，今年的募資難度都大大增加。”
美元GP無奈：
周期大大拉長，募資難度成倍疊加
國外“金主爸爸”的境況，直接傳導到國內美元基金的身上了——據(jù)投資界采訪，目前國內多家美元GP正在等著米下鍋。
曦域資本創(chuàng)始合伙人黃曉黎在一個月前就告訴投資界，他們原本計劃2020年募集一支人民幣基金和一支美元基金，美元基金目標規(guī)模1.5億。但那時看，“募資最起碼要推遲3個月。”如今，恐怕募資周期還會拉長。
天津一家剛剛成立兩年的新銳美元基金合伙人也對投資界坦言，近期募資難度成倍疊加。“受疫情影響，無法見面的情況下拓展新LP、維系潛在LP的成本大幅提高。并且對于現(xiàn)有LP，基金的年度審計報告以及基金管理報告也會較往年延遲，部分被投企業(yè)在疫情沖擊下業(yè)績波動也會影響整體基金回報情況。”
北京一家知名PE機構的IR負責人從春節(jié)開始就在密切關注美元LP的動態(tài)。對方向投資界透露，“多家LP表示，之前在看的一些中國基金的投資機會，內部上會時間會推遲，等疫情情況更清晰再上會。總體而言，整體融資延遲、節(jié)奏推后是肯定的，但長期投資中國的計劃暫時沒有受到影響。”
對于美元LP泡湯的說法，他卻持有不同看法。“很多LP的確會在短期采取謹慎態(tài)度，但個別頭部GP例外。這些頭部GP因為有前期基金LP的持續(xù)支持，募資應該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不久前，元禾辰坤針對疫情對104家GP展開盡調，發(fā)現(xiàn)在VC/PE受影響最大的募資端，有近一半的GP認為后續(xù)募資的難度會加大。而樣本中除去32%不在募資期的GP，其余在募資期的GP有42%認為疫情對其募資雖有影響，但仍會按照原有募資計劃有序進行，17%的GP表示因受影響會考慮調整募資周期和規(guī)模，也有9%的GP認為募資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人民幣募資分化同樣在美元基金之間上演。在一眾GP還在思考“去哪找錢”的時候，已有多家投資機構傳出美元基金募資完成、甚至超募的消息。
今年2月，全球PE巨頭KKR宣布總額13億美元的KKR全球影響力基金已募集完成;中國CMC資本完成第三期美元基金總額超過9.5億美元的募資;3月，元璟資本宣布完成4.5億美元三期基金的首輪募資;高成資本宣布完成首支美元基金募集，募資總額超過3億美元……
而在過去的2019年，45家機構有外幣基金募資，以VC機構數(shù)量居多。其中紅杉中國、源碼資本、光速中國、君聯(lián)資本、凱輝基金、云九資本、紅點中國、藍馳創(chuàng)投、XVC等多支機構的外幣基金完成新一輪募集;華平投資、德弘資本、中信資本等機構在美元募資金額上位居前三，三支大額美元基金規(guī)模均超百億元。眼下，彈藥的充足也讓這些VC/PE在疫情之下從容許多。
2020，一家美元基金的生死劫
疫情之下，美元基金的艱難不僅僅是在募資上。跟大多數(shù)人民幣基金一樣，美元基金也開始面臨投資端和退出端的嚴酷考驗。
已經(jīng)復工了兩個月的PE投資經(jīng)理林力(化名)有些心力交瘁。林力供職于一家中小美元基金，受疫情影響，他所投的10多家企業(yè)遭遇困境，要么現(xiàn)金流緊張、要么退出無望。更揪心的是，由于募資遲遲沒有到位，林力看到好項目也只能干瞪眼。
“之前接觸到一個海歸博士帶回來的醫(yī)藥項目，以前估值一兩個億，現(xiàn)在只有四五千萬，項目其實不錯，但是我們看了也沒法投。手里無米下炊，業(yè)務基本停滯了。”林力預計，今年上半年可能顆粒無收，很多工作只能拖到下半年，但一個項目從接觸、考察到投資最快也得4個月，如果談不下來，全年都可能開天窗。
至于退出，林力也頗為無奈。“原本我們有個項目今年一季度打算去美股上市，但現(xiàn)在美國疫情這么嚴重，只能中斷，并且可能要重新選擇上市地了。”
事實上，綜觀這兩年的A股、港股、美股市場，都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破發(fā)和一二級市場估值倒掛，連登場不久的科創(chuàng)板也出現(xiàn)了多只新股破發(fā)的情形。“大環(huán)境如此艱難，即使是那些已經(jīng)IPO但沒有減持的項目，也難以全身而退了。”林力說。
“有人過冬觀望，有人逆行疾進”，形象反映了全球股市動蕩之下，創(chuàng)投圈截然不同的生存狀況。
對中小基金來說，如果沒有新資金、新項目、新退出，僅靠1.5%左右的管理費能夠支撐多久?但對于“子彈”充足的VC/PE機構來說，就是另一番故事了。
2008年，全美1/4私募股權機構倒下
這一次，又會是誰？
回看剛剛過去的2019年，中國VC/PE市場難掩一個刺眼的“三降”事實：募資增速連續(xù)兩年下降;新募集基金增速大幅下降;新登記基金主體增速大幅下降，全年僅新增了148家。
在采訪中，多位GP管理人對投資界直言，此次新冠病毒的全球爆發(fā)，實際為VC/PE行業(yè)醞釀已久的清退危機，下了一劑猛藥。
對于美元基金而言，當海外LP注入VC/PE行業(yè)的資金急速縮水，“分母效應”正在逼近。
所謂分母效應，因公開市場資產(chǎn)價值下跌造成。LP們往往會在投資組合里同時持有私募股權基金和私人投資的公開股票。如果投資組合的其他部分出現(xiàn)貶值，為了維持投資組合的理想比率，LP必須放慢對私募股權的投資。一些投資人被迫采取補救措施，例如凍結對基金的新投資承諾，或者在PE二級市場上出售份額。
PitchBook分析報告預計，2020年的全球私募融資規(guī)模難以達到2019年的高度，多個大型基金將關閉募資渠道。“募資速度會顯著減緩，未來兩個季度保持類似的趨勢。大的百億美元基金因為擁有穩(wěn)固的LP資源，將會更容易籌集資金。因為無法盡調，新的策略基金或者新團隊成立的基金將會面臨更加嚴峻的募資挑戰(zhàn)。”
而最嚴峻的淘汰賽總從募資開始。“對三分之二的VC來說，他們的第一支基金也將是他們的最后一支基金”，某創(chuàng)投大佬曾厲聲道。募資難本質是市場正在淘汰不專業(yè)、沒實力的“玩家”。
在凱輝基金管理合伙人段蘭春看來，中國市場仍處于比較早期的狀態(tài)。“美國是很好的參照標準。美國一共就3000家左右的基金管理公司，但其管理的資產(chǎn)是中國2萬多家GP管理資產(chǎn)規(guī)模的7-8倍。”
每一場危機，都是一場淘汰賽。光大控股曾指出，2008年金融危機中最為人知的無疑是大型投行的集體覆滅，同一時期，全美就有約1/4的私募股權投資機構在危機中倒下。
這一次，歷史會不會重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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