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圍繞著中興事件有很多討論，其中中關村第一才女梁寧老師的文章《一段關于國產芯片和操作系統的往事》流傳最廣。在這篇文章中，作為曾經的參與者，梁寧復盤了方舟CPU、永中Office的失敗經歷，引發(fā)很多人對老一代軟件人的感嘆、唏噓和惋惜。

不過，作為對中國軟件和互聯網產業(yè)一定了解的媒體工作者和普通用戶，筆者卻對梁寧老師文章中的部分觀點有些不一樣的看法。

到底有沒有從intel、微軟的圍剿中成功突圍的中國科技企業(yè)?

首先，最令我感到印象時刻的是在復盤方舟CPU、永中Office的失敗原因時，面對不完善的產業(yè)鏈上下游環(huán)境，以及intel、微軟生態(tài)的圍剿時的無奈。梁寧老師的文章中更是感嘆，(微軟)壓得整個中國沒有了通用軟件產業(yè)。對此，我覺得梁寧老師倒是不用對中國科技產業(yè)發(fā)展過分悲觀。事實上，雖然方舟CPU、永中office們失敗了，但是在同樣的體制和環(huán)境下，華為麒麟芯片、金山WPS都做起來了。

先來看華為麒麟芯片，根據2016年華為內部消息，截止到2016年8月20日，搭載麒麟Kirin芯片的華為、榮耀兩個品牌的手機發(fā)貨量累計已超過1億部，而這個數據公布離現在已經有一年半時間。2017年，華為的手機出貨量將達1.53億臺，因此，保守估計，華為麒麟芯片的出貨量至少2億。而且，搭載華為麒麟Kirin芯片的華為旗艦手機——Mate系列和P系列成功占領中高端市場，如今已然成為蘋果、三星在全球智能手機市場最大的競爭對手。

再來看金山WPS。金山軟件2017年度業(yè)績公告顯示，WPS辦公軟件移動端與PC端月活用戶數量穩(wěn)步上升。截止到2017年12月，WPS移動端月活已突破1.45億，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早已完成對于微軟Office的彎道超車。與此同時，金山WPS還開始在全球范圍內與微軟展開正面競爭。除了在美國和日本等國家和地區(qū)設有分支機構和服務中心，金山辦公軟件還加快了開拓東南亞市場的步伐，于去年推出了WPS Office泰文版。

我們不禁想問，與永中Office同時代的金山WPS為何能夠做起來?

熟悉金山WPS發(fā)展史的人都知道，由著名程序員求伯君在1988年創(chuàng)立的金山WPS也是一波三折，經歷千難萬險。在1993年前，在中文文字處理市場占有率一度高達90%。但是在1994年微軟進入中國市場之后，市場份額迅速被蠶食殆盡，自此之后，陷入長久的低迷期。

而直到在1999年發(fā)布WPS 2000之后，金山WPS得到政府部門的支持，獲得大量的政府采購。但是，金山很快發(fā)現，WPS并沒有真正得到用戶的支持，當時盜版盛行，再加上金山與微軟Office之間不兼容，這使得政府采購之后就丟在了“倉庫“，很多部門工作人員依然使用盜版的微軟Office軟件。

正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金山在2002年喊出了“先繼承、后創(chuàng)新、決勝互聯之巔”的口號，宣布進行二次創(chuàng)業(yè)，放棄14年技術積累，組織一百多名研發(fā)精英徹底新建產品內核，重寫數十萬行代碼。3年后，金山終于研發(fā)出了擁有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WPS Office 2005，全面兼容微軟Office，且Office三套件(Word/Excel/PowerPoint)格式全部支持讀寫WPS，這讓金山WPS的用戶體驗提升一大截，也使得金山WPS在PC辦公市場占有率從微不足道上升到40%之多。

其實，梁寧老師在文章中對于永中Office的失敗也有總結：沒有搞定用戶體驗，結果是潰敗如山?；贚inux的Office，包括RedOffice、永中、WPS與微軟的文檔格式兼容問題。我們都知道，換了Office打不開歷史文件，打不開別人給你的文件，這是要命的事。”更有曾任永中Office研發(fā)副總網友在評論梁寧這篇文章時一針見血的指出，偏離了市場化的基本原則是永中Office失敗的主因。

中國企業(yè)的自主創(chuàng)新是否必須依賴政府“供養(yǎng)”?

在梁寧老師的文章里還提到：國家如果真的想要一個“移動操作系統生態(tài)”，就是國家出錢，投種子，一年往市場里撒1000億，連撒5年錢。對此，很多網友也認為只有政府有決心“狂撒千億、萬億”來支持中國企業(yè)才能夠真正實現自主創(chuàng)新和核心技術突破。但我認為，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新更多的應該是企業(yè)的自發(fā)行為，政府最多的起到的引導、助推的作用，而不是全部作用，尤其是在軟件、互聯網等高新技術領域。

實際上，這些年政府在高新技術上投入不可謂不多。在中國經濟剛剛起步的上個世紀90年代，政府能夠有決心在方舟、永中等項目上投入撥款數千萬甚至上億元已屬不易。而在2014年，政府更是宣布的一項政策計劃表明，此次政府將拿出1000億~1500億美元來推動我國在2030年之前從技術上趕超世界領先企業(yè)。但是，須看到的，這些年完全靠政府一手扶持成長為科技領先企業(yè)并不多，而更多的異軍突起的科技企業(yè)更多都是借助時代的機遇在市場環(huán)境下通過自主創(chuàng)新下成長起來的，比如華為、阿里巴巴、騰訊等科技巨頭，又比如金山、搜狗等優(yōu)秀的中型科技公司。

還是以金山WPS為例，毋庸置疑，政府、政策在其發(fā)展壯大過程確實起到過助推作用。在2010年之前，WPS之所以能夠持續(xù)在市場生存下來，與政府的支持密不可分，當時WPS很大一部分收入來源于政府對國產軟件的采購支持。在政府打擊盜版的力度加大之后，正版化的市場環(huán)境得以改善，這也使得金山WPS獲得了更多的版權收入。

但是，金山能夠最終在移動互聯網時代完成對微軟的彎道超車，實現用戶和收入的規(guī)模化增長，靠的還是基于時代機遇的把握和用戶體驗的關注而做出的創(chuàng)新舉措，特別是在2011年基于移動互聯網用戶體驗特性進行的那一次創(chuàng)新重構，更是成為金山跨越式發(fā)展的分水嶺。

自此之后，金山WPS在移動辦公市場的用戶不斷增長，從2012年的4000萬用戶，到2013年4月底，僅Android版WPS Office用戶數量已經突破6000萬。根據金山軟件2017年度業(yè)績公告，WPS軟件及其他業(yè)務的收入為7.28億元，同比增長32%。這意味著，依靠自主創(chuàng)新，金山已經牢牢掌握自己的命運，并在與微軟的競爭中占據主動權。

其實，金山WPS的成功原因很簡單，就是兩條腿走路。一方面，爭取更多的政府政策支持，為自己的自主創(chuàng)新贏得時間和空間;另一方面，則是基于市場導向和用戶需求進行堅持不懈的創(chuàng)新，不斷提升普通用戶的對于產品的使用體驗，這使其最終立于不敗之地。

中國科技行業(yè)到底有沒有創(chuàng)新的生態(tài)環(huán)境?

梁寧老師在文章中感慨：系統生態(tài)的困難導致了方舟、永中們的失敗。確實如此，自主創(chuàng)新本來就應該一個系統工程，需要產研學結合，并不是單靠政府巨額撥款和大力扶持就能成功的。

過去幾年，在政府大眾創(chuàng)業(yè)、萬眾創(chuàng)新的號召和大力扶持下，數不清的創(chuàng)業(yè)孵化器出現，千億萬億的資本涌入科技行業(yè)，但是如今真正站在世界科技前沿的企業(yè)并不多。這也說明，一個國家的自主創(chuàng)新是一個系統工程，不僅僅要解決企業(yè)的發(fā)展資金、辦公環(huán)境等問題，單純的砸錢可能并不解決核心問題，還需要解決人才培養(yǎng)、技術研發(fā)、成果轉化、上下游生態(tài)建設等一系列的工作。

事實上，美國硅谷模式為何能夠成功?除了其作為美國海軍的研發(fā)基地，早期無線電和軍事技術的基礎背景之外，更與其產研結合的創(chuàng)新環(huán)境有關。由于工作關系，筆者曾幾次到訪硅谷，參觀微軟、谷歌等互聯網巨頭公司和美國的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學院的實驗室，最大的感觸就是美國的產研結合非常緊密，而在國內，清華、北大等頂尖高校此前在企業(yè)科技創(chuàng)新方面的貢獻不足。

不過，筆者也欣喜的看到，最近幾年在中國在產研結合方面已經有明顯的改善，科技公司與高校間的互動越來越多，合建實驗室共同聯手技術研發(fā)的案例越來越多。政府在科技研發(fā)上鼓勵政策也越來越精準，而這些其實都是中國正在自主創(chuàng)新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一個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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