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特斯拉露天“帳篷”工廠工作的現(xiàn)任和前任員工表示，為了實現(xiàn)激進的Model 3生產指標，他們承受著巨大壓力，被迫“抄近路”——用絕緣膠帶快速修復零部件，在惡劣條件下工作，以及跳過此前要求的車輛測試。

其中，在裝配線上工作的四名員工說，他們被主管告知使用絕緣膠帶修補塑料支架和外殼上的裂縫，并提供了膠帶使用位置的照片。他們和另外四名工人描述了在去年加州北部發(fā)生的大火中，他們不得不在高溫、夜間低溫和煙霧彌漫的空氣中工作。

他們的證詞中透露出特斯拉正試圖在控制成本的同時提高產量，以此實現(xiàn)艱難的平衡。

特斯拉最近告訴股東，在截至2019年6月30日的三個月里，該公司生產了87048輛汽車，其中包括72531輛Model 3，這是該公司定價最低的轎車。這兩項數據都是該公司的季度業(yè)績。

特斯拉告訴股東，預計今年全年交付量將達到至少36萬輛，其中預計將有25萬輛以上是Model 3。

正如特斯拉首席執(zhí)行官埃隆·馬斯克所說，去年，特斯拉征服了“生產地獄”，度過了艱苦卓絕的時光。這包括拆除或重新利用未能按計劃工作的傳送帶和機器人，以及研究如何用更多的工人來制造汽車和電池組。

今年，特斯拉一直在與“物流地獄”作斗爭。該公司必須在全世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的地點向客戶交付汽車。該公司高管表示，特斯拉將在2019年下半年實現(xiàn)盈利。

特斯拉的一名發(fā)言人表示，員工們在帳篷里分享的工作趣聞“具有誤導性，不能反映我們的生產實踐過程或在特斯拉工作的感覺”。

這位發(fā)言人說，員工們描述的許多捷徑，比如在裝配過程中使用絕緣膠帶，都不是經過批準的程序，而且汽車在出廠前一定會經過嚴格檢查。

特斯拉還表示，該公司在弗里蒙特工廠的“一次通過完全合格”產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這一指標表明，特斯拉生產的汽車質量很好，報廢或重新加工的汽車比以往更少。

關于帳篷里的工作條件，特斯拉方面稱：“我們努力創(chuàng)造一個盡可能安全、公平和有趣的工作環(huán)境，員工每天都期待著來上班，這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事實上，我們有很多員工要求來GA4（四號總裝線）上班?！?/p>帳篷下的“生產地獄”

特斯拉在加州GA4的帳篷里組裝部分Model 3。這座帳篷于2018年春天建成，原本是一個臨時建筑。當時的想法是讓帳篷車間主要靠工人操作，而與此同時，特斯拉則在室內車間完善其自動化生產線。

然而，這座臨時建筑已經運作了一年多。

工人們透露，GA4現(xiàn)在可以每班生產多達120輛汽車，每天三班生產，相當于在一個6天工作周內生產2160輛Model 3。那么按照這個最高生產速度，特斯拉大約每季度能夠生產3萬輛電動車。

特斯拉沒有證實這些數字，但在去年的一份聲明中，該公司表示，在2018年7月的高產周里，GA4生產的Model 3占其總產量的20%左右。

盡管特斯拉Model 3的大部分車型并不是由這條帶帳篷的生產線生產的，但它仍增加了相當大的產量。當弗里蒙特工廠里的Model 3生產線停工時，帳篷車間里的工人可以保持生產效率。這對特斯拉來說很重要，因為它有過度使用機器人而目標落空的歷史。

在帳篷里，一輛輛Model 3通過手工勞動和電動工具、升降機和傳送帶組裝起來，這里看不到特斯拉在室內裝配線上使用的復雜機器人。

工人們說，他們在自己的工位反復做一個工序，流水線作業(yè)，直到完成為止。

Carlos Aranda曾是GA4的首席生產助理。6月24日，他從特斯拉辭職。此前，他說自己在工作中受傷，請了幾個月的病假。

特斯拉則聲稱，他因為在Twitter上發(fā)布了一條違反其工作場所暴力政策的帖子而被解雇，但沒有提供這條冒犯性的帖子的記錄。

他的妻子Maggie Aranda在GA4的另一個部門擔任Model 3的制作助理。她說，她于6月11日被解雇，原因是她受傷后在輪班時使用手機預約醫(yī)療服務。Aranda夫婦之前都在工廠的室內裝配線上工作。

另外六名現(xiàn)任和前任員工證實了他們曾在GA4的工作，但要求匿名。

這些人說，雖然GA4的工作對體力要求很高，但很多人喜歡在那里工作，因為那里的氣氛很好，同事情誼很濃。他們說，在得到主管批準的情況下，他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聽音樂，而且不必總是穿制服。

與此同時，據五名員工（或前員工）說，他們被鼓勵走捷徑，以實現(xiàn)生產目標。

另外，有四名知情人士說，當帳篷里氣溫很冷的時候，工人們總是會不小心打碎大量塑料支架和外殼，這些支架和外殼是用來固定Model 3內部的關鍵電子元件的。

他們說，監(jiān)工告訴工人們使用乙烯基絕緣膠帶快速修復，而不是等待補貨隊伍把一箱箱的新塑料部件運送到帳篷車間。Carlos Aranda說，他曾多次親自前往沃爾瑪，為生產線的伙伴購買膠帶和其他物品。

下圖中，膠帶被粘到了一個白色塑料外殼上，在這個位置，膠帶將零部件連接固定在Model 3的內部。Aranda說，這種塑料外殼的邊緣在安裝過程中經常會開裂，通常會用膠帶固定住由此產生的鉸鏈狀凸起。

這一安裝在Model 3擋風玻璃上的零部件配備了三個攝像頭，可以讓汽車看到前方的道路、交通燈、車道標志和障礙物。Aranda解釋說，如果攝像頭連接松開或斷開，特斯拉的一些安全功能——比如哨兵模式、自動駕駛系統(tǒng)、自動緊急剎車或全自動駕駛——可能會失靈。然后，汽車應該向駕駛員發(fā)出警報，告訴他們自動駕駛系統(tǒng)已經停止工作，汽車需要維修。

特斯拉表示，他們在Model 3中使用的許多部件都帶有來自供應商的絕緣膠帶，并展示了一些工廠膠帶部件的照片。

GA4的現(xiàn)任和前任員工也承認這一點。然而，他們做了一個區(qū)分——GA4的工人用膠帶來固定有裂縫的外殼或支架，或者防止零件在車里振動，如果它們沒有被完美地折斷或固定住。他們說，這和“工廠膠帶”不一樣。

工廠的膠帶是高質量的，看起來就像收縮包裝在一個零件上，總是在同一個地方。它的大部分被小心翼翼地纏繞在一束束電纜和電線上，形成一個完美的螺旋。工人們在Model 3上使用的膠帶通常會被匆忙地剪斷或撕破，而且位置也不一樣。

一名特斯拉發(fā)言人表示，該公司尚未發(fā)現(xiàn)有證據表明GA4中使用了絕緣膠帶進行快速修復，該公司永遠不會寬恕或鼓勵這種行為。該公司還強調，其汽車出廠前要經過嚴格的質量檢查。

一位特斯拉前技術人員分析了GA4的照片，他表示，特斯拉的汽車工程師可能不會欣賞Model 3是用這種廉價的乙烯基膠帶組裝而成的，任何允許在組裝過程中大量使用這種膠帶的工藝都應該重新評估。

這位技術人員還強調，特斯拉Model 3是一款理想的電動汽車——只要它完全按照規(guī)格制造。

工人們表示，他們還采取了其他捷徑來實現(xiàn)激進的新生產目標。

五名曾經在2019年在帳篷車間里工作過的人士表示，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們經常會讓少了幾個螺栓、螺母或把手的汽車通過檢測。

在帳篷里，大多數工人只有幾分鐘來完成檢測過程。他們說，如果少了一件小物件，或者螺栓沒有被完美地扭緊，他們寧愿讓汽車繼續(xù)行駛，也不愿讓生產線停下來（這會被視為生產瓶頸）。

下圖顯示了Model 3中右前車控制器中的配電塊的電源。缺少一個應該在那里確保電氣連接的螺母。

汽車這部分的電線連接到Model 3右側的觸摸屏、汽車電腦、門閂和窗戶調節(jié)器，而紅色的電線則將電力分配到右側的系統(tǒng)中。

這位前特斯拉技術人員說，雖然這是一個低壓連接，但如果沒有適當的保護，它可能會發(fā)熱并引發(fā)問題。這位前技術人員和工廠工人表示，在檢查過程中，連接松散的Model 3可能很難檢測到。

特斯拉表示，公司“有一個強大的質量保證團隊，在GA4裝配線的末端對每輛車進行檢查，確保每輛車在出廠前都是正確生產且完美的?！?/p>

特斯拉現(xiàn)任和前任員工還表示，隨著公司開始增加Model 3的產量，特斯拉減少了對汽車的“水密封測試”。

在水密封測試中，一輛汽車進入一個區(qū)域，在那里設備從各個不同的方向噴射水，這樣工人可以立即發(fā)現(xiàn)并修復密封中的任何泄漏。每次密封測試耗時大約10分鐘。

2018年底，特斯拉改變了政策，現(xiàn)在只對Model 3進行水密封抽樣檢測。

從那以后，如果工人們發(fā)現(xiàn)Model 3玻璃天窗周圍的聚氨酯密封有問題，他們可以要求進行測試。但帳篷車間的一名現(xiàn)任員工說，由于時間緊迫、缺乏識別缺陷所需的經驗或培訓，帳篷車間的許多人都不愿提出這樣的要求。

一名特斯拉發(fā)言人表示，該公司還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工人被告知不要進行密封測試的情況，因為這可能會降低產量。該公司表示，它鼓勵員工發(fā)現(xiàn)改進的機會，并邀請所有合適的團隊評估潛在風險，確定可能的解決方案。

此外，六名現(xiàn)任和前任員工表示，工人們常常違反了汽車只能在“工廠模式”下行駛的規(guī)定，該模式目前將車速限制在每小時16公里。工人們會把新生產的Model 3偷偷脫離工廠模式，把它們開到一個攝像頭校準站（或稱“cam cal”），那里離帳篷車間很遠。(那個校準站后來搬到離帳篷更近的地方。)

特斯拉表示，被發(fā)現(xiàn)這樣做的員工將受到適當的懲罰。

高德納（Gartner）高級汽車研究主管Mike Ramsey表示，甚至在特斯拉將Model 3裝配線裝進帳篷之前，它就有一種“先發(fā)貨，后修復”的心態(tài)，靈感來自軟件補丁。

他說，特斯拉努力的重點是不斷超越品牌、車輛加速或充電等其他方面的預期。盡管特斯拉在這些努力上取得了成功，但他指出：“每當一塊車輛裝飾物脫落，或者一個月后電力系統(tǒng)出現(xiàn)故障，都會損害這個品牌。這位客戶不太可能再買一輛特斯拉?！?/p>

Ramsey還說：“你不會停止生產線，而是用唾液和線纜來修補一些東西——好吧，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很接近——這種想法幾乎肯定會給未來的汽車質量埋下隱患，他們遲早要修理這些問題?！?/p>惡劣工作環(huán)境

暴露于帳篷車間的特殊環(huán)境對工人來說是另一個問題。

六名特斯拉現(xiàn)任和近期的員工表示，GA4的員工多次要求特斯拉的環(huán)境健康和安全團隊幫助應對夜間的低溫、白天的酷熱以及帳篷里的害蟲——包括老鼠和蟲子。

他們說，工人們通常會出現(xiàn)熱疹和中暑。

特斯拉在GA4中安裝了大風扇來散熱和循環(huán)空氣。然而，這些人說，它們并不是始終如一的，而且通常開了和沒開差不多。

特斯拉表示，其環(huán)境健康和安全團隊會監(jiān)測溫度，確保溫度在員工、生產設備和汽車零部件安全的舒適范圍內。他們還說，他們?yōu)閱T工提供降溫風扇、補水、休息時間和熱應激意識培訓等溫度控制。

炎熱干燥的環(huán)境也會導致空氣質量問題。

2018年11月，加州北部發(fā)生大規(guī)模森林火災，而特斯拉要求帳篷車間的工作人員報到上班，。森林大火發(fā)生后的第二天，AirNow空氣質量指數將加州弗里蒙特評為“不健康的”165，不健康狀況持續(xù)至少一周。

在森林大火開始后的頭幾天，特斯拉沒有主動向帳篷車間的工人發(fā)放口罩。據外媒獲得的內部通信顯示，工人們不得不佩戴口罩。在室內工廠，他們有暖通空調和良好的氣流，但帳篷工人的工作環(huán)境糟糕，Maggie Aranda說，因為煙霧影響了工作進度，他們沒有時間休息。

特斯拉表示，他們?yōu)槟切┬枰娜颂峁┛諝膺^濾器口罩，并每天提供口罩作為預防措施。

當天氣變冷變濕時，就會出現(xiàn)其他問題。例如，下圖顯示雨水滲入GA4的帳篷屋頂。

由于寒冷，員工們穿著厚厚的衣服，但這會阻礙他們的行動。監(jiān)工們分發(fā)一次性的暖手包，工人們把這些暖手包塞進手套或膠帶里。據幾名現(xiàn)任和前任員工稱，特斯拉去年為GA4員工提供了大紅色夾克，但到2019年初就停止了。

今年早些時候，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帳篷工廠噴漆部門的工人們有時會使用加熱燈來取暖。根據現(xiàn)在和以前的生產工人的說法，這種燈是用來干燥油漆和清潔汽車表面的。根據弗里蒙特市的公共記錄，這家油漆工房已經搬到室內。

Carlos Aranda說，在帳篷車間的一個區(qū)域（員工們在這里檢查Model 3車輛的質量）工人們使用了電暖器。但是下雨的時候，水從上面和下面滲透進帳篷，這樣非常危險。

他分享了一些照片，照片上有一個漏水的屋頂和一個插著電的暖氣，附近有水坑。特斯拉表示，使用空間加熱器違反公司政策。

害蟲和動物是另一個問題。特斯拉員工表示，在2019年第二季度，老鼠咬斷了電線，在5月初造成了傳送帶故障，導致Model 3的生產至少推遲了一個班次。特斯拉表示，沒有發(fā)生這種情況的記錄。

曾在特斯拉現(xiàn)場診所工作的前醫(yī)生助理Anna Watson說：“大家都知道，GA4帳篷和北噴漆工房是特斯拉最具挑戰(zhàn)性的工作場所，”2018年她在那里短暫任職期間。

另一名特斯拉前人力資源員工證實了這一點，并表示，帳篷被視為更強壯的工人或年輕人的聚集地。

特斯拉針對這一事件發(fā)表了以下聲明：“外媒從一些不知名來源獲取的軼事具有誤導性，并不能反映我們的生產實踐過程，也不能反映特斯拉的工作情況?！?/p>

“正如我們之前所說的，我們的目標是為每一位顧客生產一輛完美的汽車。為了保證最高的質量，我們在出廠前對每一輛車進行最小程度的改進。專門的檢查組在裝配線上的每一個車間跟蹤每一輛汽車，然后每一輛汽車在裝配線的末端接受額外的質量控制過程。所有這些都發(fā)生在車輛離開工廠并交付給客戶之前。這適用于工廠的所有區(qū)域，包括GA4，這也是為什么特斯拉能夠制造出當今最安全、性能最好的汽車?！?/p>

“我們努力創(chuàng)造一個盡可能安全、公平和有趣的工作環(huán)境，對我們來說，員工期待每天來上班是非常重要的。事實上，我們有很多員工要求來GA4上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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