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時間,你會來看一看我吧?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如果你看見我的話,請轉過身去再驚訝,塵封入海吧。”過去半個月,這首《漠河舞廳》通過抖音火遍全網。它登上了各大音樂網站熱搜榜第一;在抖音,#漠河舞廳 話題相關視頻播放量已經超過了29億次。

與這首歌一同火起來的還有它背后的隱秘往事。1987年5月6日,大興安嶺地區(qū)發(fā)生森林火災,整個漠河縣城被燒為灰燼。一個叫張德全的人失去了妻子,三十多年過去,他沒再成家。妻子生前喜歡跳舞,所以這些年來,張德全經常去漠河舞廳獨舞以悼念亡妻。

抖音音樂人柳爽將這個故事寫成了歌,今年10月24日,他的一段現(xiàn)場live演唱開始在抖音上廣受關注。極光、村落、野風、晚星,歌詞的意象如此貼合漠河寧靜蒼涼的氣質,也使得這座城市被推到了臺前。過去兩周,抖音上關于“漠河”的搜索量環(huán)比增加了621%,觀看漠河直播的人數(shù)超過了68萬,“漠河文體旅游局”的官方抖音號短時間內漲了3萬粉絲。

巨大的關注度令很多人好奇:這是否是漠河旅游局的營銷策略?這些流量又給漠河當?shù)匚穆檬聵I(yè)注入了哪些活力?熱潮之后,它又會走向何方呢?帶著這些疑問,我們和漠河市文體廣電和旅游局局長馮廣慶聊了聊。

“從這首歌里受益最大的,可能是文旅行業(yè)”

問:你是什么時候意識到《漠河舞廳》火起來的?

馮廣慶:我對“漠河”這個信息的捕捉比較敏感,本來做文旅推廣就是要在抖音找一些默認話題,比如#漠河、#一路向北去漠河 等。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個話題叫#漠河舞廳 ,點進去發(fā)現(xiàn)居然有近一億的流量,后來就是看到全網都在唱。10月25日,“漠河文體旅游局”抖音號發(fā)了條講《漠河舞廳》原型故事的視頻,有8.5萬點贊,我們這才意識到故事也成了一個傳播的元素。這兩天好多同行問我是不是策劃的,我說還真不是,我們也想找機會做營銷,3月份還用這首歌做背景音樂做了視頻,沒有火,這次還真就是互聯(lián)網的自然現(xiàn)象。

問:《漠河舞廳》體現(xiàn)了漠河哪些氣質?

馮廣慶:歌曲名字里有漠河,歌詞里有極光、村落、1980年的舞廳,它就像給漠河量身定做的。我們這里電影院、咖啡廳數(shù)量可能是全國最少的,大家?guī)缀鯖]什么娛樂生活,可偏偏在這樣一個很偏僻、很寒冷、很寧靜的地方,舞廳里有霓虹閃爍,有動感的音樂。舞廳是一代人的精神家園,是孤獨和喧囂碰撞出的火花,所以才會產生情感,才會有后續(xù)的故事。

問:《漠河舞廳》背后的故事和1987年大興安嶺的大火有關,你對那場大火還有印象嗎?

馮廣慶:我3歲就跟做軍人的父親來漠河生活了,那時林區(qū)才幾十戶人家。我看著漠河一點點從小村變成小城鎮(zhèn),1987年的時候我正在讀高三。我父親參與了救火,我和母親、弟弟妹妹逃去了外地,走的時候還沒被燒毀,回來的時候滿目焦土,只有磚砌的煙囪還孤零零地立著。我同學的妹妹、初中時給我代過課的數(shù)學老師都去世了,家里所有的家具、小時候的圖畫書、照片都燒沒了。像我父母,現(xiàn)在都過世了,他們留下的唯一一張年輕時的照片還是在我姥姥家發(fā)現(xiàn)的。所以火災對于我們是很傷痛的,每個人失去了一段記憶,城市也失去了一段記憶,所以我聽到歌里唱“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殺人又放火”,感受是很強烈的。

我們漠河有個大興安嶺5.6火災紀念館,里面有很多人的命運,比如一對5月1日剛結婚的年輕人,5月6日就被大火奪去了生命。講解員每次講這些的時候,我們都很傷感,但沒辦法,必須喚起游客對火災的重視,必須通過建設和奮斗來抹平這些創(chuàng)傷。

問:《漠河舞廳》火了之后,給漠河當?shù)氐奈幕糜螏砹四男┳兓?

馮廣慶:現(xiàn)在媒體關注度很高,但因為現(xiàn)在是漠河的旅游淡季,加上疫情,還沒有具體的數(shù)據(jù)。前幾天,我和一個媒體朋友去舞廳,遇到一個深圳來的小伙子在舞廳門口拍照。問他為什么來,他說在抖音聽了歌來打卡的。所以現(xiàn)在好多同行都在說,從這首歌里收益最大的,可能就是文旅行業(yè)。我想到了12月份,冬天的旅游旺季,應該會有很多人因為《漠河舞廳》而來。

問:在短視頻時代之前,漠河旅游業(yè)是怎樣的狀態(tài)?是否面臨什么困難?

馮廣慶:漠河旅游從1981年開始開發(fā),雖然有三十幾年的歷史,但受制于交通問題,一直是個很平靜、沒有大量游客涌入的狀態(tài)。游客過來一趟,時間成本、經濟成本都挺高,這就是我們的困境。像疫情前要想看雪,大家從大連去北海道還更方便些,是吧?所以我們更需要增加漠河的知名度和向往度,讓大家感受到漠河的情懷,所以我們更得有溫度,更要讓大家感受到《漠河舞廳》里那種人文價值和情感。有人旅游是為了打卡,有人是為了居住,有人是為了逃離,也有人是為了尋找,那以后漠河的關鍵詞就可以變成尋找。

“慢直播就像一個城市的眼睛”

問:“漠河文體旅游局”抖音號去年8月開設以后,就一直在做24小時慢直播。怎么想到開慢直播的?最長一次直播從9月16日持續(xù)到9月24日,一共158個小時,你覺得這種固定機位播城市街景的形式,為什么能吸引觀眾?

馮廣慶:慢直播就像一個城市的眼睛,時刻關注著城市的變化。有個網友的評價特別好玩,說攝像頭下有個小電動車,什么時間來了,什么時間走了,什么時間穿上棉衣了,都有人在關注它。慢直播會讓你牽掛一座城市,像疫情期間我就看武漢的慢直播,雖然我從沒去過。

之前有人找我們的慢直播做廣告,我拒絕了,因為我想讓大家感受到的漠河是一個干凈的世界。它是用一種不言語的狀態(tài)在展示自己的魅力,它不是多么壯麗,很市井,很平常。比如早上起來有清潔工在掃大街,比如到了晚上夜幕降臨繁星點點,它是一個自然呼吸的狀態(tài),它是一個有生命的活的城市,就像一個朋友一樣。所以我們放的音樂也是懶散悠閑的,像生活一樣,淡淡的,存在就好。

問:在用短視頻宣傳漠河之前,傳統(tǒng)的宣傳策略是怎樣的?抖音等短視頻平臺有哪些優(yōu)勢?

馮廣慶:傳統(tǒng)方式就是做印刷品、電視廣告,或者去其它城市參加旅游推介會,比如我們在央視看到的“好客山東”“七彩云南”都是傳統(tǒng)的電視廣告。與傳統(tǒng)的策略相比,抖音的優(yōu)勢在于垂直度和便捷度,它不像傳統(tǒng)的推介方式那么有距離感,它很容易到達用戶群體。像我自己出去旅游,也會搜抖音,衣食住行都很直接。而且對于我們旅游局來說,抖音的制作和運營成本很低。

問:那從去年8月到現(xiàn)在,“漠河文體旅游局”抖音號給漠河旅游帶來了哪些變化呢?

馮廣慶:后臺陸續(xù)有人來詢問漠河旅游的信息、路線,但我們很難做統(tǒng)計。我們后續(xù)可能會嘗試將商務功能放進來,但目前我們不想把它變成商品。

問:在你看來,短視頻是如何改變文旅市場的生態(tài)的?

馮廣慶:首先,人們接收信息的方式發(fā)生了變化。早期聽廣播,單一聲音,后來電視有圖像,現(xiàn)在短視頻又變成了一個無處不在的媒介。它有龐大的潛在客戶群體,有充滿生命力的市場,不管你做什么推廣,你不把抖音做好的話,你肯定會失去一塊很大的市場。其次,抖音的視角是人的視角,央視大片用飛機拍長城,我們手機辦不到啊,但是抖音打卡可以,它就會給人一種代入感和成就感。再就是抖音有陣列效應,大家都去拍某個打卡點,再去傳播,然后就會讓人想模仿。像現(xiàn)在去西安,拍大雁塔已經過時了,在西安要拍的是不倒翁小姐姐,這就是生態(tài)的變化。

問:《漠河舞廳》很火,但因為疫情沒辦法馬上將流量變成游客,那后續(xù)打算怎么做呢?

馮廣慶:將來一定會有熱度淡化的過程,我們能做的就是將“漠河舞廳”標簽化,使漠河除了“中國最北”這個標簽外,能與舞廳關聯(lián)到一起。這個人是音樂迷,那他可以沖著音樂來,是文學家可以沖著故事來,喜歡跳舞,可以奔著舞廳來,是抖音玩家可以來打卡,總之要讓大家產生來漠河的動機。這幾天大概有三四家影視公司都聯(lián)系我,說想與漠河合作開發(fā)IP。這個IP誰做,什么時機,什么市場切入,就看后期的運作了。開發(fā)得好,有經濟效益,開發(fā)不好,它成為夢魘,就很難醒過來了。只是有一點,我覺得是不變的,漠河是寧靜而有人情味的,春天播種,夏天成長,秋天收獲,要想讓更多人來,就得展現(xiàn)一種包容和真誠的氣度。只有城市有溫度,它才是一個真正能讓你待下去、游客來了也會感到溫暖的地方。

問:等疫情過去,漠河有哪些地方推薦大家去打卡?

馮廣慶:我們每年6月21日有漠河北極光節(jié),這個節(jié)日從1991年夏至就開始了,江邊有篝火晚會,還能看見北極光。我們還有亞洲唯一一個圣誕老人村,那里有馴鹿、圣誕郵局、冰雪世界,和芬蘭羅瓦涅米很像。還有就是最北點那個打卡地,之前很多人過來都是為了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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